峰哥,个头不高,也就一米七,小平头。现在的头发日渐稀疏,发际线悄悄向后撤退,更显出亮亮的大脑门。眼神比较柔和,显出他的善良,说话声音细小绵软。
他是我的舅家表哥,那年从河北老家来我家住过一段日子,大概二十多岁。说一口河北味的普通话,老爸烙油饼招待客人自然油放得多,他说老爸不是在烙饼,是在用油“炸”饼,天天吃完饭就出去溜达,要不然都吃不了下一顿,我暗笑他脆弱的小胃。
他每天趴在炕上看大部头的书。我随手拿来一看,竟是柏拉图、尼采,瞬间让我生出羡慕之情,矮小的个头也变得高大起来。用付航的话来说,这人肚里“有点儿东西”。
不过他看女孩的眼光不够老道,做决定也不够果断。那段时间二姑给他介绍了个女孩子,但他犹犹豫豫与这个女孩擦肩而过。也许是他心气儿太高,也许是受爸妈的影响对婚姻有一种恐惧。
他有个妹妹,从河北一个小山村考学出去在广州、深圳闯荡。他常和妹妹联系,两人关系很好。妹妹结婚了,可是一直也没有领妹夫回来,后来他知道又离了。
他们的家庭对他们兄妹两个人的婚姻观影响很大,父母的相处方式也让他们思考自己的人生。父亲是个资质很高的人,在那个年代上了大学,与一个心仪的女同学情投意合。无奈迫于母亲的命令,娶了能过日子没有啥文化的母亲。
爱唠叨、一个劲儿嘲讽婆婆公公的母亲自然留不住父亲的心,他去另一个县办厂子,与母亲长期分居,到老了才搬回来。
他和妹妹看着这一切,虽然他们的工作经历不一样,但同样的家庭让他们对婚姻不抱过多期待。两个不合适的人在一起只会徒增痛苦,两个人合适的人呢?应该是幸福的吧。
不过他一直没有结婚,也许是没有足够的信心去经营一份婚姻吧?
他很有才,不仅看哲学,还爱书法。现在教小孩子硬笔书法,时常在朋友圈里发他写的字。年近五十的他每天下班晚上回家也不说话,就进屋去了。父母发愁也无计可施。
爸妈年轻的时候不太和睦,让他对婚姻不抱幻想;从年轻时的柏拉图到潜心书法,到教小孩书法,不知他心中是否有那种梦想被现实碾压过的心碎,不知心里还有没有一个执着心中理想、渴求知识的少年?
他还是会有期待吧?会有无法抑制的对爱与温柔的渴求吧?无论是盖世英雄还是巴黎圣母院的敲钟人卡西莫多,都怀揣一颗热忱的心去追求意想不到的温柔。
时隔多年不见,那天在我一度脆弱的时候接到他的电话,从话筒那边传来的他的声音,依旧沉稳而柔软,却给了我力量。
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穿着军绿色棉袄、戴着黑蓝色棉帽子拿着一本柏拉图的少年。仿佛又看见峰哥在寒冷的冬天狂奔,嘴里呼出热气在空中形成一团白雾。
这些年,他会因为看不到前路而迷茫,也会因为孑然一身而感到孤独,但是那种让人动容的善良与柔软,随时光的流转却不曾改变。